J.Z

※　本文含有跟蹤狂屬性的人物，且戲份極重，請不適者自行迴避。

※　請勿效仿跟蹤狂的行為，現實生活中的跟蹤狂是得不到幸福的。

※　請勿效仿男主角的行為，現實生活中遇到跟蹤狂請務必報警，不要隨便縱容對方。

偌大的會議室裡不見平時於此洽談公事所用的大型長桌，反倒整齊擺放著大量配有寫字板的折疊椅，全數面朝投影螢幕，方便前來參與說明會的近百名實習律師應徵者能夠在座位上清楚看見投放於布幕的簡報和此刻站在台上侃侃而談的主講人。

作為協助佈置會場的工作人員，梁雁此刻佇立在會議室最後方，看著自己親手打造的空間坐滿一群西裝筆挺的律師預備軍，不僅每個人都專心致志地聆聽招募流程說明，還隨時抽空做著筆記，使他不禁暗嘆場面之壯觀，以及自己所任職的法律事務所實習名額在業界競爭有多麼激烈，慶幸平庸的自己不必與眾多菁英角逐寥寥無幾的錄取名額。

「──那麼，上午的說明會至此告一段落，從現在開始到一點半是午休時段，請在午休結束前回來這裡集合，我們會統一進行筆試。」

見簡報跳轉至末頁，秀出感謝聆聽的字樣與筆試時間的提醒，主講人也不再多言，隨即宣布說明會結束，逕自收拾起講稿，準備去享受自己的午休時光，而一直繃緊神經坐在位子上的應徵者們則在主講人離開後放鬆下來，紛紛拎起背包外出覓食。

待人潮散盡，已然過去約莫十分鐘，梁雁這才動身來到講台邊，整理筆試階段用不上的電腦與投影設備，並順手把幾張被撞歪的椅子擺正，結束簡單的善後工作，舉步離開會議室。

不料，梁雁甫踏出會議室大門，便見不遠處站著一名陌生男子笑容可掬地朝他揮了揮手，從打扮來看，對方應該是剛才參與說明會的其中一位應聘者。

「舒奕敏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梁雁迅速瞟了眼對方胸前的名牌，禮貌地詢問，同時偷偷祈禱對方別提些難以回答的專業問題。

「哈哈，就算是在公司也不用叫得這麼生疏吧？」舒奕敏被對方拘謹的態度逗樂，輕笑了幾聲才默默把話題拐回正事上，「一起去吃飯吧！我想跟你聊聊，餐廳就交給身為地主的你決定。」

聞言，梁雁不禁為對方自來熟的程度感到錯愕，但旋即收斂起不必要的心思，以平靜的語氣回應道：「是可以，你有想吃什麼類型的料理嗎？」

「看你想吃什麼，我都行。」

「那去吃附近的早餐店或碳烤吐司好了，上菜比較快，不用擔心害你錯過下午的筆試。」

「嗯！」

事情有了定案，梁雁便走到前頭領路，而舒奕敏則是趕緊追上前，與對方並肩走在一塊兒，使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拉得比梁雁預想中的要近，但倒也還在他能容忍的範圍，索性順應對方的習慣，到口的提醒也轉了一個彎，變成無謂的閒聊。

「說來，我們事務所是你的第一志願嗎？」

作為接待的一方，梁雁認為自己有義務主動招呼來客，因而努力揀著話題，避免氣氛尷尬。不過說穿了，他也就是隨口問問，畢竟在這種場合能得到的回應不用想也知道是老早練習過的官腔答覆。

「算是第一志願吧，我就只有應徵這間事務所。」舒奕敏揚起格外溫和的微笑，迎上梁雁探詢的目光，續道：「畢竟你都特地分享了職缺邀請，我怎麼好意思去別家。」

「分享職缺？」梁雁愣了愣，隨後才想起自己前陣子確實有把這份職缺轉發到Facebook上，但縱使他想通了這點，卻依舊不明白對方怎麼會看見那則貼文，「我們有共同好友？」

思來想去，梁雁只能得出有共同好友點讚或分享了他的貼文才碰巧讓舒奕敏看見的結論，不過這番猜測隨即遭到推翻。

「嗯？應該還滿多共同好友的，誰叫你當初加了一堆高中同學。」

「原來是高中同學……難怪。」

梁雁高中時，正值Facebook的盛行期，即使原本沒有帳號，也會因為班級事務全都透過Facebook通知而不得不註冊成為會員，再加上網站本來就是主打透過朋友結識新朋友，所以在加了幾個同班同學後，梁雁就陸陸續續收到因為系統推薦而提出的交友申請，他嫌篩選過於麻煩，乾脆全部按了接受，之後更是因為數量太多而懶得整理，導致好友列表直到現在還有一堆根本連見都沒見過的同校學生。

「呃、好友裡面居然真的有……」早餐店裡，梁雁趁著舒奕敏去櫃檯點餐，打開了自己的好友列表搜尋他的名字，不太意外地發現畫面跳轉出完全吻合的結果，「怪不得那麼自來熟……」

雖然兩人在Facebook上沒有什麼互動，舒奕敏的帳號甚至乍看之下根本沒在使用，平均一年有三則貼文就算多了，顯然是平常只會默默瀏覽，既不回應或點讚，也不隨意發文的類型，但在系統判定上，兩人確實是互為好友的關係，只要沒有取消關注，梁雁偶爾心血來潮發的動態或多或少都會落入舒奕敏眼底，即使更新頻率也不算高，仍然至少一個月會有一則貼文，而且幾乎都是與日常生活有關的主題，看久了要不對他這個人產生熟悉感也難。

自顧自得出結論的梁雁收起手機，正巧舒奕敏也結束點餐，端著店員先做給他的飲料來到桌邊，在梁雁對面的空位坐下。

「結果你點了什麼？」眼看店裡還有不少比他們更早入座的客人尚未拿到餐點，梁雁只好繼續努力找話題驅散尷尬。

「你推薦的河粉蛋餅。」舒奕敏單手支著下頷，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這還是我第一次知道有河粉蛋餅，真想快點吃到。」

「嗯，我也是之前跟同事一起來吃才知道有這種食物，口感跟普通蛋餅比起來還挺特別的，如果你喜歡吃辣的話，我推薦加點辣醬。」

「可惜我不愛吃辣。」

「不耐辣？」

「很能吃，但不喜歡。」

「這倒是挺特別的。」梁雁身邊不吃辣的朋友都是單純沒辦法忍受那種過度刺激的感覺，進而拒絕一切辛辣的食物，沒想到世界上還存在能吃辣卻不愛吃的類型，「我還挺喜歡吃辣的。」

「我知道，尤其是麻辣鴨血跟韓式炸雞。」

「你怎麼……啊、我好像經常發文或打卡。」聽見對方精準說中自己的喜好，使梁雁不禁有些訝異，但轉念一想，便明白大概是自己太常在韓式炸雞店打卡換取優惠，還有消夜文老是出現麻辣鴨血的緣故，「原來網路真的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嗯，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面對面交流的感覺。」舒奕敏凝視著對座的人，頓了半晌後，突然以誠懇的語氣詢問道：「之後你也願意像現在這樣陪我嗎？」

「你都還沒被錄取……」聽見這般發言，梁雁既無奈又想笑。

他不清楚對方是多有自信，但至少在他的認知中，找同事一起吃飯這種事情應該等兩人真的成為同事後再來考慮。

「所以只要我被錄取，你就答應？」

「沒什麼不行的啊！」梁雁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並順手接下店員送來的餐點，「不過也別太常找我，畢竟我們部門不同，你還是多跟自己部門的同事交流比較好，也省得被說閒話。」

雖然梁雁本身不太在意被人亂傳八卦或造謠，跟同事交際也是嫌麻煩的次數遠多過參與，但該知道的職場文化與基本社交觀念還是好好存在於他的腦海中，並不忘趁機提點眼前的社會新鮮人，免得對方剛到職就因此吃了悶虧。

「好，我會記得不要太高調。」舒奕敏乖巧地應道，心情貌似非常好，眼下吃著蛋餅的模樣看在梁雁眼裡格外雀躍，彷若一隻開心甩著尾巴的大型犬，讓他忍不住揚起淺笑。

待兩人吃完送上桌的餐點，午休時間也臨近尾聲。

梁雁盡責地領著人回到會議室，在短暫的道別過後便轉身離去，前往自己位於行政部門的座位。

下午的筆試不需要他在場監考，讓他總算有時間處理上午累積的工作，不過在回到座位後，梁雁還是決定先拿出手機解決某件使他心煩的私事。

今天的你也一樣誘人！

我真的好愛你！

前陣子找到一間好吃的韓式炸雞，過幾天再買給你！

最近聽說愛吃辣的人都是被虐狂，你也是嗎？

你總是把我送的食物吃光，我真的好開心！

快點回應我的感情吧！

我知道你也愛我！

幾十則諸如此類的狂熱愛語把梁雁的line未讀訊息硬生生衝上相當可觀的三位數，讓素來習慣清空所有未讀標示的他下意識皺起眉頭，直到打開聊天視窗消除提醒才總算化解心底的疙瘩。

那些訊息全都來自一個顯示名稱為「只屬於你的S」的帳號，從約莫六年前開始就每天毫不間斷地傳訊息給他，內容盡是對他的告白與稱讚，偶爾也會像今天一樣出現要送東西給他的通知，然後過幾天對方承諾要送的東西就會出現在他家門口。

「這完全就是跟蹤狂啊！快去報警！」

知情的朋友、同學與同事無一不是如此建議他，而在騷擾事件剛發生時，他的家人也曾在得知消息後帶著他去尋求警方協助，只是他家住在遠離大馬路的巷道內，附近一直到前年才裝設監視器，那時根本沒辦法調閱監控畫面追查，而在報警之後，對方也像是有所警惕似的，沒有再把東西往梁雁家門口送，直到後來他考上外縣市的大學，搬離老家在外獨自租屋，跟蹤狂才重新開始往租屋處送禮，只不過此時經歷長時間的共存，梁雁早已判定對方無意危害他的人身安全，所以乾脆撒手不管了。

這般放縱的做法自然又引來身邊朋友的非議，但看梁雁心意已決，甚至還嫌麻煩而沒有告訴家裡重新出現的騷擾事件，便也漸漸不再多管閒事。

當然，梁雁並非真的不在乎自身安危，只是初次收到對方的訊息時，內容就明顯透露他擁有梁雁所有的社交軟體帳號，並藉此掌握了他的喜好與生活圈，想要防範根本為時已晚。偏偏對方具備如此優勢，卻從未現身堵人，也不曾嘗試入侵住家，就只是不斷傳一些騷擾訊息，偶爾再送一點小禮物給他而已，甚至曾經有整整一個月，梁雁每天都收到來自對方的愛心早餐，而他仗著學校人多不怕出事，食物又明顯是從商店買來的，外包裝也保持完整，就真的照單全收把東西都吃下肚去，以自己的身體健康證明了那些食物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兩人就這麼在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中培養出默契，並遵循那套相處模式直至今日。跟蹤狂總是自顧自地討好跟示愛，而梁雁則是默默接受對方的狂熱，但始終不主動回應──除了他剛換用智慧型手機那一年。

原先使用電腦版的line，沒辦法及時查看訊息，所以感受還不怎麼深刻，但換成手機APP後，每次拿出手機都難免會看見刺眼的未讀標示，使他一度難以忍受而嘗試抗議，結果對方卻誤以為他是在害羞，還變本加厲地接連傳了近百則更為激動的言論洗版，讓他頓時放棄任何與之溝通的想法，從今往後遇上類似的事情也絕不再浪費時間多嘴，而是直接調整自己的心態適應。

「那個跟蹤狂又傳訊息給你了？」拿著文件來找梁雁的同事見他一直盯著手機，轉眼把工作拋到腦後，壓低聲音詢問他，不知是有意關心還是想探聽八卦。

「呃、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回過神的梁雁收起手機搪塞道，不過這麼說倒也不算是騙人，畢竟他只花了一秒就把跟蹤狂耗費一整個上午傳的訊息全部標上已讀，剩下的時間都在思考其它事情，「那些文件是要給我的？」

「對，要麻煩你幫我整理。」

梁雁聽著同事的說明，再稍微翻看對方手中的文件，不禁暗自感嘆年末的忙碌，語帶無奈地答覆道：「我下禮拜會把東西整理好給你。」

「謝謝，那就拜託你了。」

把麻煩的東西交付出去後，同事便不再逗留，小跑步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處理其它事務，留下梁雁獨自面對增加的工作量。

最後，他雖然沒有悽慘到每天加班，但接連幾日的上班時間倒是完全被這份額外的工作給占據，等到終於把事情處理完，已經是七天後的下午，即使手邊還有一些雜事要做，他仍然選擇先拿出手機放鬆小憩，一邊瀏覽社群網站上的新貼文，一邊放空腦袋休息。

「……嗯？」

猛然之間，梁雁刷著Facebook頁面的手指停了下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手機螢幕顯示的貼文，以及上頭熟悉的發佈者姓名──

舒奕敏　1小時

2018年12月28日，錄取兼脫單通知！

期待與你攜手度過明年的交往紀念日：D

#寶貝我愛你 #社畜生活我來了

貼文底下還附了一張法律事務所的錄取通知，事務所名稱正是梁雁所任職的這間。

說實話，對於舒奕敏從眾多競爭者之中脫穎而出，梁雁並沒有多大感觸，但鑒於兩人好歹曾在同一間學校待過，還在不久前一起吃過飯，他仍是在貼文底下禮貌地回了一句：「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不消片刻，舒奕敏便為他的回應點了讚，並送出一枚心型圖案作為回覆。

後記

某天，我做了一個夢，

然後夢醒……這篇文就誕生了(?